站在女厕入口,高雅歌问她:“有纸吗?”
“有。”董文玲把手伸给她看,是餐厅的纸巾。
“那你去吧。”
女孩往厕所里看了一眼,那光线昏暗的入口就像怪物长大的嘴巴,仿佛要吞没每一个进入的小女孩。
这时高雅歌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走吧,我也去。”
董文玲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进隔间,高雅歌站在门外和她说话:“我妈她完全不懂撞衫的尴尬,只知道两件能打折。她给自己买衣服,只要有折扣,也会给我买件一样的,真无语死了。”
董文玲笑了一声:“我爸也是,一个款式的会给我买几件,同学都以为我不换衣服,烦死了。”
“你的裙子挺好看的啊。”
“裙子是妈妈买的,妈妈她……”
董文玲话没说完,高雅歌接上:“感觉你妈妈肯定很时尚,很喜欢打扮那种。”
“嗯。”
从卫生间出来,两人在水池前洗手,目光突然在眼前的镜子里相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不知怎地突然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董文玲主动上来拉了高雅歌的手:“你爸爸是不是很帅?”
“还可以吧。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你长得不是很像你妈妈。”
“你长得像谁?”
“我也是像我爸,要是像妈妈就好了,能好看点。”
“哈哈哈,像董叔,感觉能长很高。”
“很高有什么用?”
“很高可以当模特啊。”
来的时候打了的,回去董山民要送她们,余曼丽说时间晚了,让他赶紧回家,她们坐的公交。
公交车一走一停,余曼丽挎着女儿的胳膊,随着车子的摇晃,两人显得很亲密。
“我看你和玲玲挺合得来。”
“还行。”
“我就跟你说过,那小妮儿很听话的,一点都不淘,你俩一准合得来。”余曼丽沉浸在和董山民终于名正言顺的喜悦中,以及两个孩子处得来的欣慰里,“还是闺女好啊,闺女省好多心。”
“就是以后别给我和她买一个款式的衣服了。”
“一个款怎么了?店里一个款的衣服那么多,还不都是卖给你们这些小妹仔穿的。”
“我和其他女生又不会经常碰见。”
“行行行,丫头长大了就是麻烦。”
从母亲那过度宽容的语气里,高雅歌知道她今天是真的很高兴。趁着这个时机,说不定可以把那句想说的话说出来。
“妈……”
“咋?”
“我……想我爸了。”
原本依偎着女儿的余曼丽瞬间支起身体,眼神复杂地看着高雅歌。
高雅歌双手捏成拳头搁在膝盖上,低下头,心想果然这是母亲永远的痛楚,哪怕过去这么久,还是不能碰。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母亲责骂,而是一支亮着屏幕的手机递到她跟前。
“他电话号。”
高雅歌转头看着母亲,伸手接过手机。
“这会儿别打。等一会儿到楼下,你打完再上来。”
尾声7
春天的风轻抚在面颊,温柔得像是孩子的手掌。
从烟蒂袅袅升起的烟雾不断被这柔风吹散,烟很快就烧到头,蓄积一段长长的烟灰。夹着烟蒂的手,手指粗长,手掌粗糙。
烟头的热度最终还是刺痛了手指的皮肤,随着一颤,一长截烟灰全摔在石砖路面,顿时粉身碎骨。
高毅回过神来,蹭了蹭烫痛的手指,把烟蒂碾灭,抬起头,隔着栅栏,又朝小区里望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苏雪青这时候在这小区里出现的概率小到堪比中彩票。就算真的看见了苏雪青,此时的他除了逃跑也别无选择。
可是他知道苏雪青住在这个城市中心的小区,光这点,就足以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个地方,坐在这条石凳上,等待着属于他一个人的渴望和虚无。
他埋头划着手机,这几年来,他无数次划过手机里苏雪青的名字和电话,从未打过,也没有删除。即使在那样孤独和痛苦的煎熬里,他也从未打算过要忘记苏雪青。
他以为这辈子自己都和苏雪青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从没想过今天会再次坐在这里,打算拨出这个电话。
前不久他接到余曼丽的电话。这几年来,他们仅有的两次通话都只是关于女儿的抚养费,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是余曼丽时,高毅还有些担心,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
接通后却是女儿的声音,她兴奋地说:“爸,妈让我给你打的电话。”
这么多年,前妻终于想通了。
余曼丽不再阻止后,他们见面的频率增加了很多。有时余曼丽上班的日子,高毅还能主动去家里看一看孩子。知道大剧院离家远,他就主动承担起了排练日接送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