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就答:“当然不算。”
毫不客气地迎头给对面浇上一盆冷水。
但这里毕竟是“思辨杯”,每一位辩手的心理素质都很强,对方只是追问:“请您方解释为什么不算?”
“因为一见钟情的当下,你看到的只是对方的皮囊,在此基础上产生的任何感觉都可以被归纳为某种冲动的激情,甚至是纯粹的肉欲,这是非理性的,而爱情在感情层面之外还应该拥有理性。”张若书拆得干净利落。
“对方辩友,一见钟情并不仅仅只看到皮囊啊,比如我今天看到一个女孩上台宣讲,她在台上阐述她的理念与倡导的模样在闪闪发光,我不光爱她的皮囊,还爱她的智慧和灵魂。我虽然没有和她产生交流,但这一刻我对她的这种感受不算爱情吗?”对面有力地反驳。
“对方辩友,就像您所说的,你在那一刻也只看到了那个女孩宣讲的一面,你看到的始终不是完整的她。您方所说的这种感情最多只叫怦然心动,但不是真正的爱情。如果能进一步发展,和那个女孩有了接触并且产生承诺,那才是真正的爱情。”张若书坚守立场。
“但如果我和那个女孩再也没有接触的机会了,就只有那惊鸿一瞥,对方辩友也不承认我对她产生了爱情?”正四追问。
“对方辩友,你只是对某个幻想怦然心动而已,你把那个幻想套在了那个女孩身上,这不叫爱情。”张若书是长得非常书卷气的一个女孩,会在第一眼给人一种温婉的印象,然而这会儿接质,浑身上下只透露出“无情”两个字。
“对方辩友,您方只是一再跟我玩文字游戏,怦然心动实际上就是爱情的开始,这种感情实际上就是爱情,”对面在这个例子上玩不转,只能强结一句,紧接着转移阵地,“换个例子好了,在电影《廊桥遗梦》中,弗朗西斯卡和罗伯特说白了就是一段婚外情,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你觉得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对方辩友,《廊桥遗梦》只是因为弗朗西斯卡对家庭的责任感而阻碍了他们产生承诺,如果没有家庭,他们是可以拥有承诺的。”张若书道。
这话一出来,对面在第一时间接上:“好的,对方辩友退了一步,你们承认没有作出承诺也可以是爱情,对吧?”
张若书:“弗朗西斯卡可以做承诺只是受到了阻碍,但是人工智能根本连做出承诺的能力都没有啊……”
……
一轮质询结束,双方各有得失,对方二辩的陈词结束后,总算到了苏迢迢的质询环节。
她才大一,是这一届“思辨杯”资历最浅的选手,所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老练一些,她今天特意没戴隐形,而是架了副金边眼镜,配上哑光的唇色、修身的黑色西装和吸烟裤,整个人干练得像早早进入职场打拼了五年的高管。
有了这样毫不露怯的职场精英人设,她起身质询的气场很足,咬字清晰:
“感谢主席,首先问对方辩友第一个问题,您知道机器人三大原则中有一条,叫做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吗?”
“知道。”这种最基本的信息逃不掉,在这种场合玩赖也会很难看,对方闻言便很快应下。
“所以这道辩题中的人工智能是不会反抗作为主人的人类的,是吗?”苏迢迢追问。
“是的。”对方再应。
“好的,人工智能会无条件地顺从主人,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那么这样一种一方绝对服从而一方绝对掌控的情况,是不是不符合人类爱情中的平等观念?”苏迢迢两轮探查过后,很快进入她的核心。
平等这一要素的加入,灵感实际上来源于苏迢迢和马佳和颂的那次讨论。人与人工智能之间存在的权力结构的失衡是这道辩题绕不过的一道坎,也是最显而易见的事实,只要对方无法扳倒“爱情需要以平等为基础”这一点,这个论就几乎是无敌的。
对方之前大概只猜到了他们会使用爱情三角理论这个框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平等”这一个杀招,顿了一下只能强行解释:“对方辩友,有些爱情也不一定是平等的,比如女生月入三万,男生月入一万,他们之间也可以有爱情啊。”
“对方辩友,您举的这个例子只是薪酬上的不等,我方所说的是人格上的不平等,这之间有着天壤之别,”苏迢迢看到对面这反应,心里大概就有数了,第一时间加快进攻节奏,“如果您方不懂,给你举个例子好了,古代皇帝三宫六院,妃子们都只能无条件地顺从皇帝,你觉得皇帝对这些貌美嫔妃的感情算作爱情吗?”
“也可以算啊……它甚至符合您方的定义下的激情、亲密和承诺三要素,平等这一原则是您方在斯滕伯格的基础上另外引入的,您方提出这一点有任何学术理论的支撑吗?”对面开始回避问题。
“对方辩友,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只需要您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待皇帝三宫六院,这种情感算作爱情吗?”苏迢迢继续攻击这一点。
“按照斯滕伯格的理论,这就是爱情。”对面二辩也是老油子了,只能这样往回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