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人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最有数,而且女儿的悉心照料她也看在眼里。
她还算年轻,在宫里也没觉着是苦熬日子,好好的日子她还没过够,也不想弄得那样。
故而也并不是很想生气。
这会儿重重叹了一声之后,试着平复心情:“阿月,你是帝女,官家跟前只有你和宜清两个,你又是长女,论说郑家的孩子在你跟前连提鞋都不配。
可你没有托生在圣人肚子里,你只是个小小贵人生的公主。
官家疼你,宠你,看着你的份儿,先前几年要抬我的位分。
我不想出风头,也不想去争那个,只想平平安安,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我不是要你处处忍让,把你的性子磨的没有半点棱角,可能不能不要是郑家?
你别看着圣人如今发落了郑三娘子,就以为能骑在郑家人头上作威作福。
难道真等着圣人来日回过头同你清算吗?
阿月,官家和圣人少年结发,我从王府就伺候着,一路看着,走到了如今,帝后感情好,官家满心满眼全是圣人一个人,别说我只是这样的出身,我就是宗室女入的后宫,在官家面前也没有说话的份,更没有跟圣人比上一比的资格。
你去招惹郑家,那不是活打圣人的脸吗?
肃王他们几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姜大娘子有姜裴顾三家和郡王府护着,更是不怕,你能不能不要掺和到他们的事情里面去啊?”
没资格(二更)
赵曦月心中无力。
这事儿无解。
她跟母妃说不清也道不明。
母妃认死理。
既要安稳,就不该招惹麻烦。
郑家显然就是那个麻烦。
正因为母妃陪在父皇母后身边太多年,她平日里闷不吭声,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郑家就像是埋在皮肉之下的腐肉。
经年累月,腐肉只会越来越严重。
人身上的好肉也都被带坏了。
得狠下心,动手剜掉,才能好起来。
偏偏这块腐肉长在母后身上。
一旦要剜掉,是锥心刺骨的疼。
父皇舍不得。
为着舍不得三个字,宽纵包容快二十年。
在母妃看来,父皇也许这一辈子都狠不下这个心了。
而这块腐肉,谁沾上谁身上就得烂一大片。
赵曦月甚至懒得争辩什么。
她闷声,垂头丧气,整个人都蔫儿了:“我记着了。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阿莞也已经把郑双宜给骂了,我说的那些话,覆水难收,收是不可能收回来的。
但往后……往后我尽量克制着些吧。”
孙贵人其实也不忍心。
她递过去一只手,落在赵曦月头顶:“你为肃王不平,为二殿下不平,甚至替姜大娘子抱不平,我都明白。
但我是为了咱们母女好,阿月,别这样子。
不过我也说了,好在肃王和二殿下都是护着你的。
如今这样也就算了。
今儿还有宜真在,便说是郑家姊妹和沈宝芝突然发作吓坏了宜真,你为着宜真的缘故才气得这样,说了那些难听话,圣人至多心里不痛快,明面儿上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孙贵人看女儿面色寡淡,知道她不爱听这些,也讪讪的收了声。
小宫娥捧着新做出来的糕点,都是赵曦月爱吃的,还有两样是赵曦暖平日里肯多吃两块儿的。
孙贵人便吩咐着:“宜真在外头受了惊吓,高美人的性子更软,你把这两样送去高美人宫里,哄着宜真多吃两块儿糕吧。
小孩子家家的没那么大的记性,吃好了,玩儿高兴了,后半天也就忘记了。”
小宫娥蹲身一礼就拿了东西要往外。
赵曦月一扬声把人叫住了:“不用去,叫她安生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回来的一路上二兄哄的差不多了,我送她回去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就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我告诉过高美人,要是御医说阿暖有什么不好,派人来告诉一声。
她既然没什么不好的,让高美人哄着她好好睡一觉吧,你别去送东西。”
小宫娥为难的看向孙贵人。
孙贵人抿唇,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
然后才又问赵曦月:“你是生母妃的气了?”
赵曦月唇畔的弧度并不大,脸上的笑意也很浅:“我知道母妃是为我好,您从年轻时候做的许多事情,就都是为我好的,不会生您的气,您别多心。
御医叮嘱过,您得放宽了心,不能胡思乱想,于您养病保养没有好处的。”
可是这宫里的气氛实在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原本她今天很威风,也很解气,尽管妹妹受惊一场,这会儿瞧着也没什么大碍,至多是游玩的好兴致全叫郑家姊妹给毁了,但那也不算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