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军官学校读三年级时遇到她的,那时她是一家茶馆的老板娘。她答应了他的大胆要求,同意在茶馆关门以后和他见面。这是个聪明的小个儿女人,可是命运不济,嫁过两个凶残的丈夫。她爱读书,喜欢艺术,而且特别多情。华伦渐渐爱上了她。一次,她和个上了年纪的人去度周末,华伦嫉妒极了,甚至简单地想和她结婚。拜伦为了这件事和他好好地谈过一次,尽了一个做兄弟的最大努力。海伦-泰拉赫不是个坏女人,仅仅是个孤独的人,既然法律规定年轻的预备军官们不许结婚,他们当中爱沾花惹草的就会去找这个或那个泰拉赫夫人。华伦的最大错误就是请她到彭萨科拉来,但那时他刚在海上呆了三年回来。现在她呆在圣卡罗斯旅馆,当大餐厅的接待员。
但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遥远了!这不仅是因为有了杰妮丝-拉古秋的缘故,希特勒入侵波兰也使未来具体化了。华伦认为不出一年美国就会参战,前途是光辉灿烂的。他可能被打死,但是在这次战争中他可要飞了,要是运气好,他还会有优异的战斗记录。华伦是信奉上帝的,但他认为上帝比那些传教士所说的还宽宏大量得多。一个能创造出“性”这样奇异东西的神,是不会对它太一本正经的。亨利海军中尉正坐在他那间陈设简陋,有着高高的老式天花板的房间里,设法不去理会同伴的鼾声,往窗外望着,凝视着单身军官宿舍外面那片洒满了月光的寂静草坪,幻想着战后的黄金岁月。
政治对他很有吸引力。他贪婪地学到的历史知识,使他了解在战争中政治家是领导者,军人仅仅是工匠。华伦对那些到军校和舰队来参观的政治家们,作过仔细的观察。其中有些象他父亲一样,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更多的是些笑容可掬的家伙,带着忧虑的目光、伪装的微笑、松弛的肚子。他知道,父亲的野心是成为海军将官。华伦也有这个愿望,但为什么不想得更多一些呢?杰妮丝-拉古秋颇有头脑,她凡事都懂。一天工夫华伦-亨利的生活就完全改变了,早晨战争为他展示了未来,晚上未来的一个十全十美的伴侣又从天而降。
他做了一桩怪事。他走到窗前,望着天空的月亮低声地祷告了一会儿,他小时候与父亲一同到教堂去,经常这么做。
“主保佑我得到她;保佑我通过这次考试,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飞行员。我不求您保佑我活命,我知道这将取决于我本人和我是否在数,假如我真能活过这场战争,那么——”他对着繁星闪闪的夜空笑了笑——“好,那么咱们等着瞧吧。行吗?”华伦是在向上帝献殷勤。
他没给泰拉赫夫人打电话,就上床睡了。她总是在等着他的电话。但现在,对他来说,她就象是中学里认识的一个什么人了。
早晨,还不到六点,大使馆来的电话把维克多-亨利吵醒。代办因为战争爆发,召集使馆人员开紧急会议。
罗达嘟哝着翻了个身,把裸露的白胳膊搭到眼睛上。帕格掀开被盖,窗帘缝隙里透进一缕阳光,横照到床铺上,细细的尘埃在苍白的光柱里舞动。希特勒动手的日子天气可真好啊,帕格睡得迷迷糊糊地想,真是这个杂种的运气!侵略的消息并不使人吃惊。自从纳粹和苏联签订条约以来,波兰的局势急转直下。头一天晚上,在阿根廷使馆举行的盛大晚宴上,每个人都注意到,德国的军方人士和外交官员没有出席,每个人也都谈论战争。有个美国记者直截了当地告诉帕格说,入侵是在早晨三点来钟。那个家伙消息真灵通!世界已经跨过了时间的红线。维克多-亨利跳下床,到一个新的时代去工作了。这还不是他的战争,不是他一辈子受训练准备打的战争,这个战争还没打起来。但他肯定不久就会打起来的。他虽然不觉得惊奇,可还是很兴奋,很激动。
他在书房里打开收音机,它好象好久才热起来。他又打开落地窗。鸟儿在阳光瑰丽的花园里歌唱,一阵轻风吹来,带来了窗前红花盛开的灌木的浓郁芳香。收音机嗡嗡、噼啪地响了一阵,一个播音员开始播音了。听起来与上周任何一个柏林的播音员没有丝毫不同,那时讲的尽是些对在波兰的德国人犯下的“难以相信的暴行”如:强奸、杀人、剖开孕妇的肚子、砍下儿童的手和脚,等等。事实上,在这番长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胡说之后,战争爆发的消息听起来几乎是平淡无奇的了。这个声音还是那么刺耳,还是那么充满正义感,描述元首的进军决定,就象谴责暴行时一样。
关于波兰人进攻格莱维茨、去占领一座德国电台一事——据广播说,这一暴行使得德国军队派了二百多万开进波兰以便“自卫”——也是以同样一本正经的轻快语调广播着,就象播送德国人深入波兰领土,波兰边防部队突然溃败的报道一样。显然,这样大规模的进攻,得要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准备,而且已经冲向波兰好几天。说波兰“进攻”是哄孩子的骗人蠢话。维克多-亨利已经习惯了柏林电台这种把事实与谎言混在一起的含糊论调,但纳粹对德国人智慧的轻蔑还是使他吃惊。这种宣传当然已经达到一个目的——缓和这场新的战争对人们的冲击。
罗达打着哈欠、系着睡衣的带子走进来,她把头转向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