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汸缓缓道来这个一天里发生的故事,也是让她难过很久的故事。
她刚来到这里唸高中的时候,很不习惯每天都要自己张罗餐饭、自己处理几乎所有事情。有一次她常常去吃的餐厅几天都没有开,她在附近找不到其他合意的店家,就坐着捷运到夜市逛逛。
都市的夜市和乡下夜市其实大同小异,除了人比较多、比较拥挤。她在里头逛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合意的小摊贩。那时候没管什么卫生问题,就点几份炸物来吃。
回家后她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又找不到是哪儿不对劲。那天晚上她度过了最痛苦的一夜,全身冒着冷汗,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她躺在床上,一直注意着大门那里的动静,她好希望有人能回来,送她去医院。
江汸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昏过去了。她听见外头母亲的咆哮,对着父亲,「你看看你,江汸那个孩子的懒惰个性不就是你造成的吗?现在几点鐘她不起床?以为我天天那么间,有那个美国时间叫她起床?」
然后是开门声爆裂在耳边,江汸蜷曲着身子,母亲一手抽走棉被,勒着她的脖子不断晃动,母亲的吼声贯穿她的耳膜,她下意识闭上眼。
「啪!」一个响声让江汸彻底失望,她伸手想抚摸被打得红痛的脸蛋,却失去力量,只能弱弱地喘着气。
母亲继续怒吼,「你还不起来吗?你知道老师们都在找你吗?想翘课吗?」
江汸没有见过母亲如此失控的样子,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自己只是不舒服。
「妈,我没有……我只是没力气……」
「没力气?你熬夜很厉害嘛?你以为我们没空管你,就可以胡作非为是不是?」
这样的叫喊声一直没有停下,江汸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她大概是昏过去了。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见母亲扭曲的脸孔,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脖子、衣领,不断地左右摇晃。
她瘫软无力的身躯颤抖着,反胃的感觉袭来,她动动乾燥的喉咙,止不住涌上来的噁心味道。
还好,在她吐出来以前,她昏倒在地上。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可以离开这个讨厌的世界。
很可惜,医院里浓浓的药水味扑鼻而来,急诊室里微黄的灯光照进她的双眼,身边没有任何人,她松一口气。
外头不时传来救护车鸣笛声,还有急诊室里的电话声、匆忙的脚步声。
她很想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
可是她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
江汸觉得全身疲累不堪,但她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母亲的怒吼、大力挥来的手掌,就让她全身颤抖。
一阵手机铃声在外头响起,她立刻听出那是母亲的电话。江汸下意识想逃,自绿色帘幕的另一头逃走。
她在床边跌倒,掛在点滴架上的点滴过度拉扯,往床上倒过去,点滴管硬生生断开。
浓浓的血味在周遭散开,几位医护人员跑来,江汸又看见母亲生气的脸孔。
「不要!你走开!」她用几乎崩溃的声音喊着,不敢抬头看一眼母亲的神色,但她已感受到怒火蔓延至她的方向。
又是一个巨响,整个点滴架倒在眼前。
它正巧打中江汸的头,她一屁股跌坐到地,眼前一阵发黑。
「小姐,请你冷静!」
江汸不知道这是在和谁说话,她耳边闹哄哄的,有母亲的咆哮、护士的慌张话语、机器嗶嗶嗶的声响。
她不知道何时痛苦才会过去,无论是身上的、心灵上的,她都好想逃离。
最后她眼角馀光看见母亲被架走,几个护士搀扶着她坐上床。
床单因为她流出的大量鲜血而被染红,一朵朵造型奇怪的鲜红色花儿绽放,十分吓人。
江汸心里感到一阵痛快,看到那不断滑动的血珠,她得到一种救赎。
这样的记忆在她身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夹杂着母亲粗暴的言语、医院浓浓的鲜血、药水味,还有自她手上流下的血水。
从此以后她不再向母亲说话,明明居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她却四处躲着母亲。
夜晚她总是会检查好几遍,房门是否锁紧了,是否堵死了,母亲不会随意闯入。
儘管所有防堵工作都做得非常确实,她偶尔还是会惊醒,以为又有人抓着她不放,对着她咆哮。
这个疤痕不像其他伤口一样,看得见、摸得着,知道它正在慢慢结痂,而是隐隐藏在心里,像个未爆弹,随时爆炸。
江汸不进医院,她也害怕看见医生。
她学会煮菜,每天在母亲回家以前,她会煮好一桌饭菜,再自己吃光。
一个人的餐厅很冷清,她也习惯了。这样反而清间,也不用害怕会看见父母亲。
其实江汸对父亲没有太多仇恨,也没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她人生里一个过客。
父亲没有替她说什么话,很少